1月23日,刘海洋的房间早早地亮起了房间的灯。彻夜未眠的他整晚都在思虑着自己应该以什么形象出现在李小尹的眼前。早晨五点就翻起身子,在行李箱里和打包的衣箱里翻出了所有衣服,一件一件换在身上对着镜子自我审视。胖臃的身形,蓬乱的头发,一个完全不认识的自己让他不免泄气。最后,他找出两年前李小尹为他买的一套衣服穿在身上,才从镜子中找到一丝曾经的模样。
刘海洋背了一个小包,胡乱装了一些东西和两件衣服就准备出发。刚出了房门,就被客厅里正在准备早饭的母亲叫住。
“那么早是要去哪里?”刘海洋的母亲从儿子房间早早亮起的灯看出,他今天是要出门办事了。她虽然知道儿子几乎从来不吃早饭,但还是匆匆跑下楼买了一大份热干面回来。
“吃了点再走。”
“不了,7点过的火车,我怕赶不上。”说着,刘海洋就开门准备往屋外走。
“你等一下,”刘母小跑着从房间里拿什么东西出来,递给站在门口的儿子,“你拿着,昨天晚上我找你姐借的。”透过楼道微弱的光线,刘海洋看到是一小叠钞票,他接在手上,也不知道说什么,直接揣进了衣兜。这时,病恹恹的父亲披着衣服从卧室走来,手里拿着两个口罩递给刘海洋。“拿着,路上万一有用。”刘海洋自始至终都觉得戴口罩是一件极其可笑和矫情的事情,但面对父亲单纯眼神,也没有什么可反驳的,接在手中,同着手机一起装进了背包。
“马上就过年了,还去哪里。”刘父嘴里下意识地冒出一句话,接着“轰轰”地咳嗽起来,刘母赶紧帮刘父轻拍胸口,扶着往屋里走去。
“去成都,两三天就回来。”刘海洋鼻子猛地一酸,看着两位老人的背影低声说到。“一定会好起来的。”刘海洋心里默念着,对甜美生活的渴望充满全身。他整了整衣服,深吸一口气往楼下走去。
刚下一层,一位中年妇女站在楼梯口,一手提着口袋,正准备出门去买早饭。见刘海洋下来,低声问到:“拐子,刚才咳嗽的人是你爸?”刘海洋看了一眼这女人,没多顾虑地点了点头。“他没事儿吧?”女人赶紧用另外一只手掩住戴了口罩的脸,继续问到。
“没事儿。”说着,刘海洋匆匆跑下了楼。
中年妇女站在门口迟疑了一分钟,最后还是退回到屋里,取出刚买回来的酒精往自己身上从头喷到尾。前些时日她就在楼梯间听到有人咳嗽,但并不确定是谁。今天出门刚好被她碰到,声音巨大且有浓厚,惊得她浑身发抖。刘海洋父母搬来不足一年,她对这一家人并不了解,但她非常肯定楼上的老头是病毒的携带者。中年妇女放下了手上的袋子,又一次用酒精往身上喷洒,一时慌了神,不知道如何是好。“冠状病毒的初期症状就是咳嗽,对,没错,这种新病毒只针对老年人。楼上的老头肯定是遭了,就在楼上住着!”妇女越想越害怕,思索着自己的到底算不算老年人,“没事儿,没事儿,我是年轻人,应该不会被传染的。”
纠结了近半小时,中年妇女最终还是拨通了110的电话,向警察反应了楼上有疑似新冠状病毒患者的情况。不一会儿时间,社区工作人员,医护人员、警察就拥满了刘海洋父母所居住的单元楼楼下。
踏上旅途的李海洋无疑是开心的,更甚是幸福的。母亲给的钱,给予他十足的重生力量。这股力量能融化冬日的寒冷与黎明前的黑暗,在死寂一样世界燃放光芒。清晨的阳光照在城市湖泊的水面散发出暖暖的热气,懒洋洋地抚摸着武汉这座冰冷的城市。他搭乘的公交车缓缓驶过大街小巷,像一条鱼在城市中穿梭。来来往往的人都戴着密不透风的口罩,依旧用好奇且诧异的目光将刘海洋看着,但他毫无不在意,满面笑容地期待着城市的另一个方向。
到了车站,密密麻麻的人群在刘海洋眼前窜动。比起往常,车站里少了许多喧闹,却多了一份凝重,人人都戴着口罩默不作声地低着头,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他们本不应该待的地方。再也没有人愿意花时间将目光停留在刘海洋不戴口罩的脸上,他们只需远远地避开,极力伪装成自己比较正常。刘海洋有些犹豫,犹豫要不要把父亲给的口罩拿出来戴上。他的手在背包里翻找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弃了,是的,他不在乎别人异样的眼光,也不在乎什么传染病毒,他只乎自己脸上的笑容。这是李小尹给的笑容,他想要让所有人都看到。
火车站检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一直从检票口排到广场的另一头,这超出了刘海洋的想象和预算,他不确定半个小时的时间能否顺利通过安检上车。于是急急忙忙打印了火车票,加入到排队的队伍当中。他一边随着队伍缓慢挪动着脚步,一边急躁地看着手机上时间的每一分每一秒,心中不免开始急躁起来。此时,何止是刘海洋,他身前身后的所有人都焦躁不安地关注着时间和其他人与自己的距离,全然一副集体出逃的景象。趁刘海洋看手机的刹那,一个农民工装束的老汉拖着大包小包挤到他前面,刘海洋对此有点生气,用手指戳了戳男人的后背,以示提醒对方不要插队,老汉用后脑勺摆了摆脑袋,装出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中国人就这样,素质差!”刘海洋嘴里低声骂着,为了不破坏这天美好的心情,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静。心里自我安慰到:“算了吧,何必跟卖苦力的人计较,都不容易。”